韩成踩着城隍庙的门槛，抓刀的手青筋暴突，注视着城隍爷雕像下的尸体，被割裂的像肉贩子刚屠宰过的牲口，两只手被散在一处的墙角，脑袋在城隍爷的玉灵下面，身子像是被凌迟了一样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，两条腿一只在门外，另一只就在韩成的脚边。
“韩头儿，人是昨晚死的没错。”一个杀妖卫的卫士报告说。
但韩成的注意力根本没在那个卫士的报告上面，他盯着庙里头一个四处走动的青衣衫的青年，名叫许兆程，他的职业是——仵作，这个城里最好的验尸人，在查验尸体做最后判断。
韩成就杵在门口大约一刻，许兆程转身走向韩成，
“回大人，小的确定此人为妖兽所杀。”
韩成眉头一皱，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，“继续说。”
“是，大人。死者身份为城隍庙的乞丐，年近六旬，名叫吴六儿，据其他乞丐声称，昨晚他们几乎都在睡觉，第二天起来就发现这样的场景，而且死者切口锋利，地上除了大片血迹并无血滴的痕迹，根据吴六儿的为人交情看，排除了另有他人作案的可能，并且案发地点也无凶器，所以小人斗胆断定此人为妖兽所杀，并且是瞬间杀害，那么尸体被分尸并散落四周，且在不惊动其他人的情况下就说得通了。”
韩成咂咂嘴，心道又是一件麻烦事，但嘴上却说：“不能这样盲目断定，妖兽大多合伙而出，况且妖兽大多时候目标明确，但这次却杀一个乞丐，有些说不过去。你把鉴定过程和结果写下来交给县令，我再去审审那些乞丐们。”随后又对身旁的侍卫说：“找人把尸体抬到义庄，让我们的人严守城隍庙四周，凡是有嫌疑人等，立即给我捉拿，就是有只蚊子，也不能让它飞走。”
“是！”
许天接着说：“抬尸体的事不劳烦各位大人了，我叫人来就行。”
韩成点点头说道：“随便你。”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。
“月儿，这再来屉包子。”
月儿猛地一哆嗦，回头一看却是麻婶在喊他，这才回了一声：“哦。”，然后给那一桌上屉包子。自从尚左水来过后，月儿就一直一惊一乍的，但也尽量是使周围人看出来的情况下。
天眼见着已经快到晚上了，客人也渐渐少了，对于月儿来说也轻松了许多，再待会就收摊了。
把最后一个客人打发走了以后，打更的那个矮个子的老头来了，冲月儿买了屉包子，出门后就抵着包子打起了落更，还一边喊着：“天干物燥，小心火烛”，不一会儿就声音渐远了。
“月儿，把篦子收起来，炉子里加把水。”
月儿把一切都利量好了，小屋里已经亮起了灯，麻婶已经把包子端上来了，还有两碗粥。
屋子里很简单，外间有个木架子，上面放着粮食之类的，左右各一件里屋，左边是麻婶睡的地方，右边是给月儿睡的地方，那原本是放粮食的地方，被麻婶收拾空了，安置了张床，墙上还修了一扇木头窗。
月儿坐在凳子上，拿着包子扒拉着碗里的饭，完全不像坐在对面的麻婶一样吃的津津有味。
“月儿，吃啊，咋啦？不爱吃。”
“不是，不是。”月儿装模作样地强吃了几口。
麻婶已经吃完了，月儿才吃了一半，麻婶随口说到：“月儿早点睡，明一早还得赶早干活。”说完就往自己屋里去了。
月儿撂下筷子，静坐在凳子上，等到左边屋里鼾声起来才站起来，走进自己屋里，从窗下掏出一面老旧的菱花镜，镜面已经斑驳了，是一件残次品，却还是可以清晰得照出月儿的脸来。
月儿把镜子放在床上，自己以正坐的方式跪在镜子前，双腿合并，脚与腿平行，臀部放在脚面上，这是最正统也是最传统的正坐方式。月儿拿手摸摸自己的下颚，摸出一条突起的边痕，拿手一斯，一张人脸面具从月儿的脸上撕下来。面具后面那是一张可以堪比皎月的绝美面庞，一张女孩子的脸，脸上的稚气还没完全褪去，右眼下一寸的地方刺着一朵通红的小花，眼角还向上提着红色眼线。屋里的蜡烛忽然被风吹灭了，月光从外面照进来，屋子里只有月光照射的明亮。
月儿沉静着开口低语道：“胧月啊。”
夏尚城只有县衙一座大牢，分里外层，外层是关押那些小偷小摸，打架犯事的人，服刑期最多超不过一年，里层是那些死刑犯，不过里面是空的，很久没有人了。
韩成走进大牢，估摸着现在大概是该打二更了。牢里的两个狱卒看见韩成进来了，一起问候一声：“韩头儿好。”
“今天轮到你们执夜吗？”
一个狱卒回答：“回韩头儿话，是我们。”
韩成点点头，“你们两个，去把今天逮的几个乞丐中的一个带到刑审室来。”
“是！”
大牢里有间刑审室，一般是行审嘴硬的犯人的，但那些从城隍庙里逮过来的乞丐们都是一些和死者相关的人，排除了嫌犯的可能，甚至说和本案无关系，但他们之中却有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，所以让韩成怀疑他们嘴里是不是还有没套出来的话，所以把他们带到刑审室来打击一下他们的心理防线，特别是对乞丐这种没脑子的，这是套话最有效最简单的手段。
韩成大步走进刑审室，往凳子上一坐，对面就是捆犯人用的十字桩，墙上还有桌子上都是审讯犯人用的刑具。
门开了，两个狱卒压着一个老乞丐，五大三粗的往十字桩上一绑，全然不顾吓得瑟瑟发抖的老乞丐。绑完了，退出去，关上门，剩下的就是恐吓加套话。虽说这不是韩成擅长的活，但恐吓还是会的，重要的是让人看出你不在乎，你可以随时拿走他的命，让他明白你在他面前就是阎王，你让他三更死，他就活不到五更。
韩成把腿往桌子上一撂，开口道：“犯人李二狗，你有什么话说吗，唔？”
老乞丐抖着嘴唇支支吾吾道：“大……大人，真的不是小人干的，跟小人毫无关系。”
“是吗，但有人举报说你和吴六儿关系并不好，他经常跟你抢饭。”
老乞丐连忙摇头：“大人明鉴，明鉴呐，吴六儿倚老卖老，仗着自己岁数大，哪里光抢我饭吃，城隍庙里哪个不恨他的，大人明鉴呐。”
“那你说谁恨他恨得最厉害呐？”
老乞丐低头想了想，忽然抬起头连忙说道：“臭老三！臭老三恨他恨得最厉害，昨个之前在城隍庙的小乞丐拿来一桶包子，吴六儿抢了他俩，而且……而且臭老三是第一个看见吴六儿死的。”
“臭老三吗？”
李二狗被单独关起来，下一个提审的就是李二狗所说的臭老三，带上来一看是个瘦柴似得青年，头发乱糟糟的，像是被鸡挠了，浑身发着异味，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澡了。
韩成忍着异味，厉声质问道：“臭老三，你可知罪！。”
臭老三低头回答道：“小人不知，望大人指点。”
韩成也没卖关子，直接开口问道：“我开门见山地说，你第一个看见吴六儿死的样子，就是被分开的样子吗？”
“是，当我第一个醒过来，就看见那种惨样子，然后惊叫了一声，随后所有人就都起来了，然后就有人报官了。”
“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？比如惨叫或者异声之类的。”
臭老三低头想了老半天，终于开口说道：“小人想了想，觉得那日半夜确实有奇怪的地方。”
韩成瞬间两眼放光，感觉找到了一个突破口，“快说！哪里奇怪？”
“昨夜打一更的时候外面没有风，但在打二更的时候，忽然就刮起了大风，所以就有人把城隍庙的门关上了。”
韩成思索着，不断念叨着：“风声，风声，风声……。”
直到审问完所有人，却一直在意臭老三所说的风声。
“一更，二更，风声，究竟有什么联系？”
打更的声音忽然想起来，“亥时二更，关门关窗，防偷防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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